他呆呆地跪在一滩烂肉前,一直到血阳隐匿,凄月升起,连脸上的脑髓都没能拭去。

然后,那些人才匆匆忙忙地赶来,周围响起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有人粗暴地将尸体收拾起来,抬到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去。

他被池家的人拽着往警戒线外走,闻讯赶来的媒体疯狂拍照,闪光灯在黑夜里闪烁不断,无数人将话筒塞到他嘴边,逼问昔日大明星是否因婚变抑郁,死前有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每一个问题都是在往他心上插刀,可人人只想追赶头条,没人在乎他的感受。

人群中,有池家人露出轻蔑嘲讽的表情,有媒体疯狂地往最前面挤,想要冲破警戒线拍到现场的爆炸性画面,连母亲生前的大明星“好友”们都由衷地松了一口气,再在媒体面前假惺惺地哭泣。

没一个人是真的难过,真的伤心。

此后数年间,他时时因这一幕而做噩梦,即便是成年后,或许会因为午后小憩,或者在车上假寐时,眼前陡然闪过那血腥的一幕,而后冷汗淋漓地醒来。

唯独在商家的那几年,在《夜安曲》的安抚下,能难得地好眠。

可惜离开商家后,再也没能听到过那么澄澈的乐音。

池霆离开书房,正想往楼下去,却突然听到,从某个方位,传来昔日所听《夜安曲》的轻柔旋律。

优美温柔的乐音跟那时一样空灵澄澈,没有一丝丝的悲哀或怨恨,就像沾满雨珠的玻璃窗,透过这面窗,残忍的世界变得恬静而温暖。

池霆脚步一顿,倏地抬头,望向钢琴房。

跳动的音符从丑陋的指间溢出,却柔美明媚得不可思议,如同片片纷飞的柳絮或杨花,微风拂过,满城扬起纯粹动人的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