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的视线再次转向季沉蛟,“由你亲自来抓我,我更加没有遗憾。爱丽丝和我约定,今生今世都不再过问你的生活。远离我们,你才能远离黑暗。但是现在也好,我和你的联系从此又多了一桩,季警官,我是你的嫌疑人。”
季沉蛟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声响。他眼中燃着怒火,拳头紧紧攥着,片刻后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你是没有遗憾了,你是没有不甘心了,但你把遗憾和不甘全部转移给了我!”
段万德松弛的眼皮稍微撑了撑,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惊讶。大约是这一生大风大浪见得太多,这已经是他能表现出来的最大的情绪波动。
片刻,他苦笑着摇摇头,不再与季沉蛟对视,“抱歉。”
季沉蛟看着这个自始至终都很从容不迫的男人,感到荒唐和无力。他的肩背绷得很紧,肌肉像是受到刺激一般跳动。他的太阳穴很痛,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穿过皮肉钻出来。他用力按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耳机里传来谢倾的声音:“出来休息一下,接下去的交给我。”
季沉蛟深长地呼吸,又看了段万德一眼,从审讯室里离开。
门重重关上,轰的一声。段万德肩膀很轻地抖了一下,看向门,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爱丽丝,我又见到我们的孩子了。他很生我的气。你是不是也生我的气?”
季沉蛟在阳台上抽烟。冬天的劲风直往脸上削,烟灰被吹散,连同火星子撒得他满身都是。他浑不在意,最后将烟头捏灭时,也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他觉得很空洞,人生的前方和后方都是一片空白。可明明不该是这样。他这样充满戏剧性的经历独此一家,绝无分店,够精彩纷呈了吧?可他却觉得自己来自虚无,最终也将走向虚无。
他甚至无法去责备谁。段万德、喻勤、沙曼、季诺城、周芸……这些人或是犯罪,或是遇害,都在他们自己的人生里奋不顾身。只有他,从一出生就掉入了一个可笑的阴谋,从此阴谋叠着阴谋,像个套娃。
他想丢下这一切,连警服也想脱掉。他可能不适合继续待在重案队了,他的身世太复杂,就算谢倾想要保他,力证他品德高尚,也难免引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