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大门仍是没关。
过了这般久,院前瞧热闹的人群早都散了, 就连镇上来的那三个、估摸出一时半会儿得不着准信, 也走了。
林白梧正要进院子, 却听见嘎吱的车轮声隔了道院墙传了过来, 他疑惑的寻声去找, 就瞧见不远的土路上,郑芷驾着牛车,向前路行去。
林白梧一愣, 忙追了上去:“芷哥儿!芷哥儿你干啥去!”
郑芷听见唤, 回头去瞧, 一见是林白梧,神情一慌,赶紧抬手、快甩了两把鞭。老牛哞哞的低鸣,撅起硕大的牛屁股, 快走了几步。
不管遇着啥事,郑芷从没有避过他,这是为啥啊?!
林白梧心石一沉、眉头皱紧, 拔腿就追。
老牛虽有四蹄, 却没疾跑的林白梧快,不多时, 他便追上了牛车。
林白梧拽住车板子, 用尽全身的气力朝后拉:“芷哥儿、芷哥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终于, 郑芷拉住了缰绳, 老牛甩了甩尾, 停下了脚步。
林白梧怕他又走,紧紧拉住车板子:“这都快晌午了,你要干啥去啊?!”
郑芷盘腿坐在车板子上,垂着头,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林白梧见他不应,攥了攥拳头,干脆爬上车,坐到了他身侧,他握住他拉着缰绳的手:“芷哥儿,究竟是咋了?你有啥事儿是不能同我说的?”
郑芷不说话,林白梧也不催,只安静的等。
过了好半晌,郑芷深吸了几口气,垂着头道:“我要去镇子。”
“去镇子干啥!”林白梧简直要跳起来,他心里微微有所觉,却从没觉得郑芷胆子这般大,他试探问,“是去找范浔?”
郑芷被戳中了心思,结巴着:“我、我……”
林白梧歪头瞧他,缓缓问:“是想去讨说法吗?”
郑芷手指头扯着鞭子,没说话。
林白梧叹一口气,劝道:“芷哥儿,你孤身一人往镇子去,且不说能不能找着范浔,偏是路上遇到危险了,你要咋办呀!”
“还有这牛车,是背着叔婶驾出来的吧!他们若晓得你跑丢了,多担心……”
他话还没说完,郑芷已经哽咽:“阿娘气病了,在家躺着呢。”
林白梧心口一颤:“婶子病了?”
郑芷点点头,委屈的哭起来,他伸手往怀里摸,不一会儿,掏出一只麻灰色的布包。
林白梧伸手来摸,眉头皱紧:“这是……”
郑芷扁着嘴:“那三人将银子放在院子里就走了,我阿娘瞧见出去追,没追上、摔在路边……”他双目通红,“我才不要这一百两银子!我还给他!”
林白梧气的手抖,却见郑芷往衣内又摸了摸,掏出一沓厚厚的、折叠起的纸。
郑芷将纸铺铺平,手指摩挲着纸张的一角,递给林白梧。
范浔为人虚伪、假清高,他凡用郑家的银子,从不说“要”,大张旗鼓的打着字据、信誓旦旦说“借”、“日后必还”。
而今攒了这么多,足足一沓子。
郑芷颤抖着道:“我阿娘诚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待他,可他却血蛭似的吸着我家,眼下瞧着我家无用了,又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我只想当面问问他,可还有良心!”
林白梧心底已然火起一片,可倒底还留一丝理智:“芷哥儿,我知道你生气,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哥儿,这般去找他,得被人如何说三道四!”
郑芷知道,所以他才没同林白梧说,自己个儿往镇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