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守本性,绝不动摇这一点,被这该死的沈相沉给破了。
说起来倒也奇怪,人和人的缘分说浅也不浅,说深又差了点,他和沈相沉亦是如此,要不是看见他那双璀璨的眼睛,他可能就错过了沈相沉,今生今世也不会再与他碰面,也不会摊上这种麻烦事。
当年他下山行医,是和师兄弟们一起的。
无奈连平村发生瘟疫,他出于好心便绝对只身留在连平村帮助这些受苦受难的病人,日夜不眠的给他们找药方子,甚至不惜把祖传宝玉拿去当了抓药。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一副可以延缓病症的方子,再配上这些时日以来搜集的其余方子,几者掺杂在一起,居然出了奇效,第一个试验者是被他苦口婆心劝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接受的,谁知不出几个时辰,他的瘟疫如奇迹般的好了,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整个人朝气蓬勃像初生的绿芽。
所有的百姓都上门找他要方子,他乐不思蜀,将药方子贴在大门前供人阅览。
“九师弟,你这日子过得好不风光呐!让我们这些做师哥的看着心里酸溜溜的直难受,你看,你如今出人头地了,是不是也该带上师哥们一起啊?”
说话的是他的一位师哥,基本上没见过几次面的那种,平常连话都搭不上,也记不得他是何名,今天,上门就套近乎,要知道,他最讨厌的莫过于就是这种墙头草,也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他错就错在,活的太过于认真,太过于干净了。
九仙道:“敢问师哥,尊姓大名,年方何岁,可有妻儿?”
此言一出。那师哥脸色铁青,本来笑的皱在一块的肌肤也变得狰狞,指着九仙道:“你别以为你现在高人一等就了不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沦为烂泥,还济世医仙,狗屁!”
“我呸!”
那师哥吐了口痰在他门前,临走时又踢了两脚他挂在门前的牌匾,上面刻着:行善施道,济世无穷。本应是道家的口头语,他拿来一用却并没有什么格格不入,反而多了些行医之人的君子风度与豁达胸怀。
他的仪容举止也经常被百姓们赞不绝口,遇到巧遇在一路上路人,他总是欠身行礼,让路人先行过去,与老弱妇孺撞面时,他总要上去搀扶一把,也并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在那些嫉妒心重的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伪面君子,可他本人不仅不生气,反而能做到不气不怒,客人们感激他因而给他送礼,他下次必定以礼奉还。
关于他的故事也传出城外,引来无数的人去一睹济世医仙的风采,看到的却是他在给不能劳作的孤独老人刨地,披着一条长长的粗布,时不时擦两下掉落的汗珠,见远处有人,招呼一声即可,便继续刨地,丝毫不因为对方是老人而松懈,反而加倍努力,他本人更是做到不宰不坑老百姓一文钱。
而这一切在换县令的时候土崩瓦解,化为旧梦残页,再也不复返了。
有人上书给县令,内容概括,便是吃了九仙的药,才开始晕厥,以至于神经衰弱,精神恍惚,总总夸大,县令人老却十分的奸诈,平日最是看不惯九仙的名气,又正好抓住了把柄,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给抓了,当堂质问他是否买假药害人性命。
九仙身子□□笔直,整个大堂都听得见他嗓音,洪亮而干脆,只听得他说:他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这城中所有的百姓,若是不然,便自行了断在这堂内。
“啪!”
惊堂木一拍,县令便招呼人去搜他的药铺,查出来的竟是整个药铺几乎都是假药,一夜之间,丑闻漫头飞,从前信他的人,也终失望而去,本就不信的人在他的药铺前吐上几口唾沫再离去,骂的是“害人精!”“枉为大夫!”之类不入耳的言语。
众人拆他的药铺,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搬走,再烧毁了整个药铺,往日场景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残枝碎片,还有脚下被烧成灰的医书随风而逝。
想当年他打算悬壶之际,是多么的无畏无惧,可现在他彻底死心了:原来辛辛苦苦积累的信任就是这么容易就崩塌的吗?他苦笑着进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待就是数载。
他完全与外界脱离,是何种样子他也没心力再管,只听见外面的人说:村子又闹瘟疫了,找不到人救,就快要死光了!他低下头,睡他个好觉直到天明,谁知,有人探监来了。
是一个孩子。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是我!”
“神仙哥哥,我来看你啦,嘘~小点声,我偷偷跑进来的。”那孩子手扒在铁杆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
九仙理了下毛躁的头发,道:“哪家的小屁孩?快回去!等狱卒醒了有你好看的。”
孩子笑眯眯的道:“我来给你送吃的,村里人都快死完了,没人知道我进来,你就放心吧,我看着你吃,你吃完了我再走。”
九仙看了下他手里的糕点,咽了咽口水,双手接过,那孩子期待的眼神望向他,九仙一口咬下去,那孩子便满意的在牢外蹦跶。
“怎么样怎么样,神仙哥哥,好吃吗?”
“好吃。别叫我神仙哥哥,我配不上,现在沦为阶下囚咯,你应该叫我废人老头。”
孩子坐倒在地上,伸手给九仙,道:“神仙哥哥,我相信你,以前我巴不得去见你一面,可我娘亲不许,现在总算有机会了,神仙哥哥,跟我握个手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