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没穿鞋就下来了,温励驰捉住他两个白嫩嫩的脚心拍了拍灰,然后回身从沙发上抽一条小毯子把人严严实实围了起来。
从来被哥哥主动这么亲近过,小球有点新鲜,也有点兴奋,乐呵呵地伸手抓住毯子边缘,小脑袋在哥哥胸口上蹭啊蹭。温励驰并不阻止,只是默然盯着壁炉跳跃的火。
这是他们兄弟两个前无仅有的亲密时刻,温励驰的身体被孩子依恋地抱得死紧,可他并没感受到任何期许中的温暖,只觉得自己直直的好像一直在下坠,心里空空荡荡,仍有大雪在下。
“哥哥,你很不开心吗?”
“嗯,不开心。”温励驰摸到小球的裤腿,里头还有一层,他垂下因饮酒而殷红的眼皮,微微把那层裤子掀起来,原来是针织的护膝,小球睡觉喜欢乱蹬,裤子睡着睡着就缩了起来,段顺就给缝了这个,当时他也在场,也是在这个壁炉边,他刚下班回来,正好看到段顺盘腿坐在火炉边织毛线,小球则在旁边卷毛线球。
看见他,段顺停了手,很轻的朝他笑了一笑。
在那之前,温励驰从不认为客观事物具有情绪传导的能力,人的视觉是非常不可靠的评判标准,可那一刻,他竟然觉得段顺周围的任何东西,冷色调的地毯,冰凉的牛皮沙发,铁质工艺茶几,任何硬邦邦的棱角都因段顺那一抬头的温柔而泛起果冻一样柔软的波浪,扔下公文包朝那对父子俩走过去的时候,他甚至鬼使神差的摸了摸那个茶几,错了,是硬的,是凉的。
织毛线,这是项太旧的手工活儿了,他并不知道段顺还有这样的本事,很好奇的跟小球一样拿起了一卷毛线球,边卷,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段顺手上翻飞的动作。
段顺的动作很熟练,看得出以前的很多冬天都进行过这项活动,很快就织完了一对护膝,正要收工具了,他突然问了句:“你还会织别的吗?”
段顺当时说:“会啊,围巾手套帽子手机套沙发罩,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不会的。”
他“噢”了一声,不讲话了。
诡异的沉默半天,段顺瞅了一眼他,看破了什么似的,忍不住笑了笑,本来都直起腰了,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一卷毛线,他较为喜欢的海狸灰,慢慢又织了起来,那针脚,真密实,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围巾。他戴着去上过几次班,开会的时候偶尔有公司高层朝他看过来,他还要观察别人是否注意到他的围巾,要是注意到了,问起来,他会说一句:“家里人给做的。”
他没有爸妈,家里人还能代指谁呢,那种时候,别人通常会夸赞一句:“温董好福气,对象手真巧。”
他每次都答应得很从容,他真以为段顺就要是他的了,他们是青梅竹马,是日久生情,他们会水到渠成,会地久天长。
段顺已经答应他不会和唐连破镜重圆,所以他们是分不开的。
但世界就是没有什么绝对,不管是五年前那桩事,还是今天,每一次他都拼命想挽回,可每次他总是晚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