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限速路段,监控拍得很清晰,罗小城的车,在打滑后及时踩下了刹车,紧急制动以后,以大约每小时三十公里的车速撞向了奔驰车头的方向。
那是很慢的速度,段顺的那个位置,离车头大概一米多远,唐连站得更远,即使两个人站着不动,按照监控里事故车辆的轨迹,也绝对擦碰不到段顺。
可唐连,在车辆擦过段顺身后的一瞬间,他竟然扑了过去。那个扑的动作并不连贯,抬脚之后有一秒钟的停顿,那是一个思考的动作。
那一秒发生的事,温励驰看起码了二十多遍,而且是反反复复拉回去、慢倍速的看,大到轮胎的转向角度,小到画面中央的蜻蜓振翅的次数,所有的细节,像最惊悚的电影画面一样烙在了他的脑子里。
如果没有罗小城的那番话,在没有预设唐连的目的之前去看这段片子,他大概真的会忽略那么小的变数。
即使注意到了,怀疑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会想,唐连那时候哪里猜得到车会往哪儿撞呢,那个动作,迟疑过后才扑上去,慌不择路也能解释。
但如果是他站在那里,温励驰设身处地代入了很多遍,那个距离,如果是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失控的车辆当前,在推和拉之间,他一定会首先选择把段顺拉到自己身边,而不是寻死一样,把段顺抱在自己怀里,然后义无反顾往事故车上扑。
除非,他早就预估好了车速并不足以撞死人,想拿自己的命作赌注,去搏一个人,搏一段挽回不了的感情。
看完监控以后,他坐在落地窗旁的地上抽了很久烟,脚下的烟头堆了一小堆,那么多的尼古丁也没能让他颤抖的指尖镇定下来。
他是怕了,无比的后怕,手心忽冷忽热,脑袋里一遍遍回想的,都是段顺被扑倒在车底下的画面。
那么瘦的一个人,布娃娃一样,轻易地被扑倒了,虽然唐连给他垫了一下,可万一呢。万一事故车辆没刹住,或者,唐连没全部抱住,他被卷到车底下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温励驰就眼底泛红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如果段顺真的出了事,不管这一扑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绝无可能放过始作俑者。
唐连是外地人,做得干净一点,他可以让他真正遭遇一场意外车祸。
幸好,段顺平平安安。
因为这场事故,段顺吓得大哭,他想起小河一样的泪水和肿成桃核的眼睛心里就发酸,事情过去几乎快一天,泪痕早就干在他的肩膀上了,可那温度,却好像仍在发烫。
那一瞬间,他又想仔细看看段顺了,白天在医院的时候他只是粗略检查了一遍,万一又有不舒服呢,万一内脏受伤了呢,那可是眼睛看不见的。
深更半夜,他鬼使神差走到了段顺的门口,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拥抱想给段顺,胸腔里沸反盈天,抬手敲门的一瞬间,倒是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