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洗机低低地嗡鸣着,洗衣房四面通透,左右上下全是透明的大玻璃,沿着玻璃墙壁,段顺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头太晕了,身上汨汨地出着汗,他撑着额头,想歇会儿,一歪头,眼皮很疲惫地挣扎两下,人事不省了。
再醒来,是在医院,迷迷糊糊的,段顺觉得背上有阵凉意。睁开眼,他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猜大概是医院,因为到处是白的。股缝里正有什么东西绵绵不绝地流出来,温热,粘稠,不一会儿变得冰凉干结,就好像他变成了个泉眼子。可他终究不是,他是个人,病人,身体里的水会枯竭,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热,再这样下去,还没病死,先要脱水了。
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艰难地扭过头,抬手,想按铃喊护士,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倏然瞪大了眼睛。
一只手远的地方,温励驰正趴在他边上睡觉,两只手互相枕着,修长的手指就搭在他枕头边。
段顺的心突突跳起来,有点儿惊喜,又感到慌乱。惊喜的是温励驰竟然亲自陪他的床,慌的是那堆衣服,那堆他蹂躏过的衣服,他赶紧回想,是洗了的吧……
温励驰睡得很熟,段顺不太想吵醒他,开始试图自己呼唤护士。他伸长了手,不知道是躺的位置太靠下,还是没力气,死活都够不到床头那个铃的电话线。
轻轻喘了两口气,段顺收回了手,没办法了,他转头盯着温励驰的侧脸看了看,半晌,伸出手,大着胆子扯了扯温励驰的耳朵。
温励驰果然被他捏醒了过来,眉毛是皱的,睡得很不好的模样,一身家居服,看上去应该是陪了他很久,保守估计大概是昨夜就在这里了。
段顺心里发软,既感动,又有点紧张,怕温励驰责怪他。
他已经准备好认错了,温励驰一抬头,看了眼表,又看向他,声音有点沙哑,问第一句话居然是:“好点了吗?你昏了一晚上。”
那么温柔,段顺感觉像在做梦,他连动作都不敢大,很慢的点了点头,说:“好多了。”答完了,温励驰还是一直盯着他,他有点别扭,悄悄别开了头,低下头问:“少爷你送我来的吗?”
“不然呢。”温励驰责怪道:“低血糖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昨晚陈叔检查卫生,看洗衣房亮着,走进去看了一眼,你说不定昏头昏脑就死在那儿了!”
“陈叔?”
“之前……”温励驰停顿几秒钟,“之前陈叔对你态度不好,是因为我生你的气,他在我手底下,当然是看我脸色做事。陈叔为人其实不错,你别怪他。”
“我知道,我知道的。”段顺连连点头,“我谢他还来不及。”
“谢不谢,怎么谢,等你能下床再说。”温励驰道,“大晚上跑去洗衣服,我看你要先治治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