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页

我的仆人 康塞日记 1766 字 2023-02-08

身后传来了温励驰的喊声,穿过层层雾障,隔着许多光阴似的,沉且闷的声音叫着“uy,快回来。”“不可以一个人走,你要离开我吗。”他却不管不顾,着魔了似的蹲在地上,掘地三尺地找,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只女孩儿的手伸过来,手心里是一颗崭新的绿色网球,问:“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找:“不是,我的是个旧的,我家少爷的。”

“都是球,有什么不一样,我这个也很好啊。”那手的主人固执极了,不由分说要往他手里塞那颗球。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强买强卖的人,既生气又恼怒,边往后躲边抬头说:“你干什么,我只想要我家少爷的球。”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阮小静,他孩子的母亲,去世四年了,他法律意义的妻子。她是个少女模样,笑盈盈地,见他呆了,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把那颗球塞进他的手里,俯下身抱住了他,灿烂地笑着,无忧无虑的,是段顺从没见过的好风景。

“你想要的球接不到,我的球送不出去,不如我们两个一起玩儿好了。”

段顺裹着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

屋里亮着盏小夜灯,他撑着床坐了起来,侧头一看,影子投在墙和铝合金的窗上,不像他,更像是梦魇里那个被阮小静的手紧紧缠绕的人,扭曲歪斜,没有个人样儿。他喘着气,从手边随便拿了件衣服,也没看,好像是小球的睡衣吧,揩了揩额头上的汗。鼻尖触到了那布面,闻到一股熟悉的小孩儿口水和奶香夹杂的味道,他拿下来一看,心里暗道一声“完了个大蛋”,果然是那件破破烂烂看不出原形了的衬衫。

这是小球的安抚巾,段求同学每天晚上会醒一到两次,一定要捻着这件衣服,闻着自己的口水味儿才能重新安心睡去。段顺看不惯这件破旧的脏衣服很久了,还在乡下的时候,某次他下班回来,趁小球睡着把安抚巾扔到洗衣机里甩了一遍,小球知道了以后扯开嗓子哭了一下午,他半点没法儿接近,一伸手去抱那破孩子就挠他,差点没给他挠破相,最后还是他爸出马,带着小球出门去镇上的集市逛,又买了好些玩具,这才让小球短暂地忘记了悲伤。如若不然,他们的父子情谊,大概还等不到今天就要破裂。

什么点了,段顺探身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两点钟,他想,小球应该早就醒过一次了,温家这时候还没打电话过来,大概是没什么事。他总算放下心,温励驰是独生子,那样说一不二的性格,也没有和幼儿相处的经验,哪里会哄孩子。要是小球真半夜醒了,不知该多无助。

把空调的温度再稍微调低了些,段顺关了灯重新缩进被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确诊以后,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受不了热,往年这个时候家里根本用不着开空调,今年,却无时无刻不感到心燥。而且那股子燥热就好像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既无法忽视,也无法疏解,物理降温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一整夜,什么姿势都睡不舒服,总想把额头啊,掌心,还有屁股贴在哪儿蹭蹭就好。

躺下没两分钟,门突然被敲响了。

这个点了,能有谁来?段顺睁开眼,等了两秒,确定敲的是自己家门,掀开空调被下了床。他趿上超市里九块钱买的黑色凉拖鞋,走去门边凑在猫眼上看,楼道的灯亮着,站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温励驰,穿着睡衣,长眉紧皱,怀里抱着个小孩儿。

小孩儿转过脸擦眼泪,一露脸,不是他宝贝儿子是谁!小球的身上裹着一件薄薄的披肩,脸上哭得乱糟糟,鼻头通红,除了屁股坐在温励驰结实的手臂上,上半身几乎不和温励驰挨着。两个人,一大一小,相似的面庞上是如出一辙的无措和尴尬。

就段顺看的这几秒钟,门又被敲过一遍,收回手后,温励驰抬眼往猫眼看了过来。那样洞悉,隔着一道门,段顺都感觉自己被狠狠剐了一道。他浑身打了个颤,马上回过神,旋开倒锁打开了门。

“爸爸……”一见到面,小球瘪着嘴立马又呜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