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坐进了诊室,拿着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的检验单,去问:“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那是个很年迈的院士,看完他的体检报告,沉默良久,摇了摇头。
他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懂,徒劳地,又追问:“什么意思呢,医生,给句准话吧,我承受得住。”
院士瞧了瞧他,可能是看他坚持,顿了顿,开口说:“你的病,说白了就是基因突变。”没直接给答案,而是凝重地解释起来,“远古时候,为了保证人类的繁衍,人体自动进化出来一种强制机制,abo人种,不管什么性别,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这么个缺陷,只是受影响的程度不一样。beta是完全不受影响,而alha和oga,每个月都会经历这么一遭,不听使唤的腺体会分泌大量信息素去占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发情,发疯,变成只知道交合的野兽……”
段顺咬着唇,手指紧紧攥着,强迫自己耐心地听。
“但幸运的是,他们都有拮抗受体,这个受体可以和异性的信息素结合,使对方体内超载的信息素转化成为水和二氧化碳,然后通过正常代谢排出体外。通俗点来说,发情期和易感期就是蓄洪,受体是阀门,交换信息素就是打开阀门的钥匙。专业上,我们把alha和oga交换信息素这个类似于开闸泄洪的过程叫做标记,标记又分为临时标记和体内标记,这个你应该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得益于近代科技发展,标记的抑制作用已经普遍由人工制造的抑制剂来代替。我们beta,不能标记,也不能被标记,我们平庸,同时也避免了情欲失控之苦,生物是优胜劣汰的过程,拮抗受体对于不会发情的beta来说没有用,所以渐渐的从beta的基因链中就被淘汰了。我从最基本的生理层面来跟你解释你的病情,你能听懂吗?一个没有天敌的病种是很可怕的,就国内现有的科技水平而言,还没办法凭空篡改一个人的基因,你的病,我们不是不能治,而是根本无从下手……”
他越讲,段顺的脸色越白,听完以后,整个人已经是懵的。
院士问他懂了吗,他懂,在被下了死亡缓刑书后的几天内,他在网上搜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个病了,什么病因,机制,早就烂熟于心了,世界上每个得病的人在确诊以后,大概都会做和他一样的事情。
可即使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从专业人士嘴里再被判一次死刑,他还是接受不了,那感觉,就跟被再凌迟一遍也没什么区别。
他不想死,就是因为想活,他才来这儿的。
他不死心地问:“大夫,世界上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得这个病吧?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吗?”
“倒是有一个自愈的……”
他的眼中忍不住升起希望。
“先听我说完,”院士又说,“那个人跟你不太一样。他比较特殊,是bo双性人,家里也有点背景吧,把他送到了国立基因研究基地,用信息素冲击疗法刺激他进行了二次分化。那是很冒险,也很艰难的选择,但他很幸运,撑下来,成功分化成了oga。oga能自己产生受体,他就是这样,保住了命。”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他眼里的光急速灭掉了,嘴唇也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接受现实并不容易,尤其你还这么年轻。小伙子,你的状态,说实话,是我见过的病例里最好的,得你这个病的beta不多,大多数一经发现就已经出现了精神症状,昏迷,高热,发疯……至少,你比他们幸运,还有和家人朋友相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