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此时,潜出驿馆,他是离光。
是效忠先皇与长公主,效忠沈家的一名死士。
殷川是长公主的殷川,便也是南秦的殷川,是故国之土。
这是今生的最后一夜了。他想在故国的土地上,再走一走,喝一口殷川之水酿的酒,看一看那轮照耀凤台行宫的月亮。
当年在皇城,目睹浩浩荡荡送嫁的队列,云霞蔽日一般簇拥鸾驾远去。
原以为有生之年再不复见,却不料风云翻覆,他这一枚棋子,在白子黑子间易色移位,终于落子在这凤台行宫。
咫尺之间,重重宫门隔断,依然如隔云端。
诚王处心积虑,寻到了琴师任青,等来时机将他送入行宫,送到皇后身侧。
这个时机,不只诚王等了许久,离光、沈相、皇后也在等。
许多人的刻骨苦忍,成败一举,就在明日。
就这把剑上。
剑出,则天下变。
沐浴洗去了一身乘雪归来的寒意和杀气,离光脱簪散发,盘膝独坐窗前。
身前几案上,放着一袭白衣,一支玉簪,一具古琴。
离光看着案上的白衣玉簪,唇角有讥诮淡薄笑意。
没有人能效仿得了先帝的仪容,相貌五六分相似又如何,这般玉簪白衣的穿戴起来又如何,可笑那诚王,未曾亲见过先帝,那般天人之姿,尘世里,岂能再有。
取了玉簪在手中摩挲良久,离光缓缓以簪束发于顶。
再取白衣加身,束带整袖,转身回视镜中。
离光凝视镜中人影,唇角讥诮笑意愈深。
剑,静静卧在案上。
离光肃然双手奉举,三起三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