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飞速切换,他将自己铐在浴室的钢管上,任由自己发疯、尖叫、抽搐,在客厅、厕所、卧室、车厢里,他一遍遍用头撞向坚硬的物体,用刀尖划破自己的皮肉,烟头,皮鞭,铁链,电击……那些场景犹如雾里看花,又有如实质。
余霆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他望着眼前的木质床板急促地呼吸着,足足半晌才颤动了一下睫毛,艰难地从熟悉娴静的环境中找回安全感。
天光已经穿破云层,清晨的山雾飘进窗垣,清冷的空气在熊清理打了个转。
余霆眼前一片灰,他重重地抹了把脸,望向空荡荡的钢丝床,隐隐听到院外传来猪叫食的声音。
黎纵被一线战警严苛的生物钟早早叫醒了,但比他起得更早的是农民。
黎纵起床的时候陈家二老已经上山采茶去了,厨房的大锅里煨着玉米馒头,桌上放着鸡蛋和酱菜。
圆圆吃过早饭,打着红领巾在猪圈门口,教黎纵喂猪。
“先把宰碎的红苕藤刨到竹篼里,撒上玉米糠,像这样搅拌均匀,”圆圆撅着屁股,肉嘟嘟的小手在竹篼里一阵搅扒,“这样就可以倒到猪槽里了。”
怀孕的母猪一把咂嘴一边发出“昂昂昂”的声音,黎纵学着做一遍:“这样就可以了吧?”
圆圆一点头,背起扔在木凳上的书包:“我要去上学了,爷爷奶奶要很晚才能回来,需要你帮忙去割猪草。”
黎纵眉头一皱——割猪草?
“就用这个。”圆圆指了指地上的背篓和镰刀,“我出门了,再见叔叔。”
黎纵对“叔叔”这个称呼有些不满,想叫住小丫头教育几句,可那小东西跑得贼溜快,他回过头就看到余霆站在门前,哽在喉咙口的话不吐不快:“为什么他叫你哥哥,叫我就叫叔叔呢?”
余霆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道:“可能你比较显老。”
“老?!”黎纵把手里的竹篼扔回猪草堆里,鼓了鼓半身的肌肉,“我可是綝州公安五区十二县声名远播的美男子,市局领袖当年独具慧眼,六聘五申,将我请作镇宅之宝,说我显老?你们什么时候瞎的?”
余霆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垂了垂眼没接茬,走了两步就被黎纵给拦住了:“你今天穿这么帅要去哪儿?”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淡绿色衬衫,并不觉得哪里帅:“我约了小蔡一起去走访西山沟,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王辛玄的线索。”
西山沟??
黎纵都不知道这件事:“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余霆:“你病还没好,不适合走访。”
黎纵噢了一声,不悦:“感情我不适合走访就适合割猪草?”
“那你慢慢割吧。”
余霆说完径直绕开了横在眼前那只沾着玉米糠的手,黎纵一个激灵就要追上去,险些被凌空飞来的暗器击中面门。
他提手一抓——一串钥匙?
余霆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扔给他四个字:“记得放牛。”
“…………”黎纵握着钥匙呆呆地怔在原地。
余霆是不是没有正眼看他?
是。余霆确确实实没有正眼看他。
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
不对,刚才看他脸色不太好,应该是昨晚没休息好,他为什么没休息好?
难道是黎纵太冲动把他吓着了?可如果吓到了那他应该跑啊,怎么还和黎纵共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