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舅父宰辅之才,父皇却将他外放北疆,明里让他手握重兵,信如肱骨,实则六军上下对父皇的忠诚,任谁也难以撼动分毫。
多年来父皇擢升寒族,贬抑世家子弟概不手软,唯独王氏以后族之尊,得明里倚重,暗里远放,果真非如此不能两全。
要革除士庶之妨,门第之弊,自有催筋动骨之痛,世家首当其冲。
王氏若在朝,势不能免当锋之痛。
以父皇待母后情深如斯,也不免计算权衡,萧允朔默然,心中倏忽掠过一个少女明净笑靥,那桓家女儿,在他面前仿佛一颗水滴,剔透莹莹。
倘若她入主东宫,做了太子妃,日后还能有多少澄澈笑容?
“此番让你代朕巡狩北疆,朕的用意,你舅父是明白的。”
父皇的话将他心神拉回。
父皇望着他,缓缓道:“朕有生之年,王氏仍是天下第一高门,朕不负你母后,日后江夏王也不会负你。”
少年储君眼尾微扬,目中清辉闪动。
父皇语声略沉,薄而锐的唇边有一丝莫测笑意,“再往后的事,天知地知,人人力不可计量。天家与外戚此消彼长之争,历代不免。在朕手里或有几十年安宁,到你手里,后世子孙手里,没有王氏也有别家,这纷争永远没有尽头。一姓一家一天下,离不了婚姻联盟,孤家寡人坐不稳江山。迟迟不册太子妃,便是要各家相争相忌。朕要让那些孤高自傲的世家门阀先遭重挫,再在你的恩威下重获荣光,日后才会服膺于新君。”
君父用心良苦至此。
凝望父皇鬓边银丝,萧允朔强抑心中震动,将唇角抿出坚毅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