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唐修还没满六岁,只比妹妹早出生了几十分钟而已。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去,两只胳膊还是肉乎乎的,像白白胖胖的莲藕。
明明还是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却已经开始因为害怕照顾不好别人而难过得红了眼睛。
再后来,他再也没有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过小时候那种脆弱无助的情绪。他作为长兄和长子,变得强大而固执,可以用插科打诨轻而易举地带过所有难过的事情,让人觉得他好像真的永远乐观向上坚不可摧。
连唐砚之都被他骗了过去。
没有安全感,是唐修与生俱来的情感缺陷,一辈子都不可能治愈的,天长日久的陪伴才能让他安心,分离之时却又像是在他心上撕开一大道口子,但是他一直逼迫自己成为一个不麻烦别人的,强大而孤独的人,甚至想成为所有人的依靠。他总是在不停地为别人的事情费心费力地奔波劳碌,却再也不把自己的心事向任何人说起。
是什么让他走到这样的地步呢?
唐砚之把其他人都拦在门外,看着护士脱下唐修蓝白色的病服,露出他身上数不清的斑驳凌乱的伤口,一一清洗换药,覆上纱布。
他看着护士在他身下垫了布巾,往他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有许多针眼的小腹上又打了满满一管的药液,过了一会儿他就大张着腿,在半昏迷中仰起苍白的脖颈下意识地顺着腹中的剧痛用力,豆大的汗珠如大雨倾盆而落,他嘶哑地低吟着,却因为力气不够,血块死死地堵在下体,没有办法排出。
护士让唐砚之按住唐修的手,她则在唐修看起来已经不堪一击的小腹上用力按压,唐修剧烈颤栗着却又无力反抗,只能闷哑地呜咽着,痛苦地辗转着被动地用力。
他身下终于大股大股地排出乌黑的淤血,血淋淋的布巾换了三四张,护士却还说量已经越来越少了,已经在慢慢好起来了。
如果这样算好起来的话,他之前是怎么过来的?
唐砚之想象不出来。
唐修排尽淤血之后肚子痛得无法平躺,脸色蜡黄冷汗直冒,热水袋压着也作用不大,唐砚之就让他靠着自己,按护士教的方法不断给他按揉小腹,他才在渐渐轻缓的疼痛中昏睡过去。
唐砚之给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发,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温声告诉他:“爸爸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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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砚之推开病房的门,只看到了顾言笙和辛愿,不见那个叫姜默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