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枯瘦的手掌轻轻搭在徐虎肩上制止了他。
白面小生面无惧色,坦然道:“卑职只是个传话的,大人有什么意见,可自去面圣。”
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
王相道:“传话的?依本相看不见得吧。”
白面小生蹙眉盯着王相衰老但冷漠的面孔。
“天下人皆知本相代天子唇舌,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奉命行事,何来擅作主张以至罪己一说?”
白面小生一扯唇角,似笑非笑,似讽非讽:“卑职专司陛下言行,可从没及路过丞相所说的命令。”
王相愣住,过往与皇帝的对话在耳边响起。
“谢温之子谢景回,还活着。”
“来来来,吃茶。”
“我在江陵的布置万无一失,还是叫谢景回毫发无伤地逃了,必是侯待昭背地里使绊子。”
“茶叶都炒糊了。那老头,早说了眼睛不好就不要干活,干又干不好,全靠朕叮嘱内侍省才一直进他家茶叶。”
“放逐侯待昭已十年有余,说不得他早生了异心,如今又为白马堡之主,自以为家底丰厚,胆敢恣意妄为,如不施以惩戒,或会脱离掌控。”
“贡父,世上诸般情感,糟糠之妻、贫贱之交、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知音难求、伯乐不遇,哪一种最为可贵?你说说看。”
当朝第一宠臣自以为听懂了皇帝的弦外之音。
“臣明白了,雪中送炭,伯乐不遇。谢温对侯待昭有落魄时的知遇之恩,难怪他会念着旧情放过谢景回。”
而皇帝只是喝了口茶水,为糊茶所苦,吐在痰盂里,直到最后留给宠臣的也只有一个字——
“呸。”
灯火晦暗的丞相府,燃灯明堂前星光之下,寒芒斩过白面小生两眼之间,他冷静地看王相拔出腰间明心剑,象征忠诚之心的剑身无比澄澈。
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忠心。白面小生心中如此嘲讽,正是因为忠心而心甘情愿交付了信任,最终才落得体无完肤的悲惨境地。
王相握着剑柄,夜色里打量明心剑,仿佛自从佩剑交到他手中就从没认真观察过。宦海经年沉浮令他喜怒不行与色,直到白面小生震惊的面孔在明心剑下裂成两半,王相依然神色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