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延世出身三问书院,也曾在钱荐异座前听训,受其教诲。他所担任的礼部员外郎官职,平日只需画画记录,偶尔写写表文,钱荐异想找人安排吕惠石人愚得到面圣的机会,在书院人才凋零的如今,除了这位清闲官差,一时竟找不到别人了。
武理从画上收回目光:“蔡大人万不可妄自菲薄,如今这局面,您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与同伴都铭感五内。”
将要在京郊举行的献艺庆典,由礼部主要负责人事安排,由于人员主要是各地解送进京的武艺高强人士,蔡延世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将吕惠与石人愚塞进去。
“那二位客人,最近心情也十分紧张,都不常走出房门。”蔡延世说。
“大约是在打腹稿吧,”武理说,“用这种方式面见圣上,如果检举不能成功,恐怕就要成仁。”
不止是吕惠和石人愚。谢致虚与奉知常近日也总不见人影。他们在做什么事,并没有和武理商量。
武理捏着挂在腰间的谛天机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第106章
李荣桓将军进京的日子,御街两旁都摆上了朱红杈子禁止通行,御前天武军列队清场,万人空巷的排场。蔡府的几位客人也躲在人群之后观礼。
方相氏表演傩舞之后,身披甲胄的战马列队通过,当先是李将军,皇宫正门的宣德楼之前,王相作为代表亲自迎接。
这是谢致虚第一次亲眼见到王相真容,这个耳闻过无数次、名声恶劣的丞相,看上去仅仅是个正步入衰老的普通人,他的腰间挂着一柄拖地长剑,是传闻中天子所赐的明心剑,身边寸步不离跟着一个中年男子,简朴的葛麻衣料之下体格健壮,远看就不好惹。
“昨晚去瓦子听诨话了吗?戌时盖中王那场。”
“去了去了,不去岂不是错过一场大戏!开封燃灯道人是谁,金身玉塑的权贵又是谁,太难猜了太难猜了,不愧是盖中王。”
“如果盖中王说的是真的,那位幕后策划过多起命案,竟从没被查过?”
“作案的是他,查案的还是他,轮得到别人来查他?”
“嘘,噤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看那人离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类似的对话从昨晚开始就在大街小巷反复上演,有关王丞相的流言是最受开封百姓欢迎的。王相出身贫贱,一步步走到今天一人之下的地位,让多少寒门学子燃起希望,然他又不爱惜羽毛,生活中穷凶极奢,工作上排除异己,打贪官除奸佞也是老百姓最钟爱的戏码。
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楼塌的时候,众人拾柴火焰高,谁都想添一块砖,加一片瓦。
星星之火,只需要一点捕风捉影的苗头就能熊熊燎原,这时候谁也不会关心究竟是谁最先吹来的这一阵助火之风。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等到街巷已装不住这些流言,传进丞相府王赣耳中,事态就已失控到令王相头疼的地步。御史台想必会好好把握这次弹劾彻查的机会。
吕惠和石人愚没有跟着去凑热闹,两人留在蔡府为后日的献艺做准备。蔡延世将他们塞进礼部筹备的献艺名单里,总不能一露面就向圣上状告丞相,多少做做样子,以示自己确然是献艺之武人,三生有幸得见天颜,愿为陛下广开言路……致于事态会如何发展,陛下又会如何看待他们,就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