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呢?”张小抹不满,“是那个坐轮椅的,不是那个推轮椅的。”
坐轮椅的那个一身竹绿绸衣,束发戴冠,端得公子做派,像个玉雕的人儿,又白皙又精致,广袖一抬,扬手指向一楼大堂的某个座位。推轮椅的那个便俯下身,凑到他脸边,顺着方向看过去,应了一声,脸颊露出笑窝。
“可惜了,不是本小姐的菜。”张小抹无趣地松开小松的耳朵。
小松傻乎乎地问:“怎么又不是了呢?”
“你想啊,本小姐这样天仙似的人物,下一趟凡多辛苦,赏脸坐在他身边,他竟然看都不愿看我一眼。这说明什么?”
“呃,说明他不喜欢小姐您?——哎哟哎哟耳朵痛耳朵痛!”
张小抹愤怒地揪着小松扯啊扯:“说明他不喜欢女孩子啊!”
不喜欢女孩子,那能喜欢什么?
酒楼伙计殷勤地为客人抹净饭桌,拉开椅子,推轮椅的挨着坐轮椅的坐下,端茶倒水贴身伺候,坐轮椅的捧着热茶,被茶雾熏蒸,神情很好。同桌友人无可奈何地摇头。
“原来如此。”张小抹了然。
午宴开场,白雪楼人声喧闹。
过路的人进来吃一杯,吃完的人肚子一拍接着赶路。开在栈道边的酒楼,客如流水,形形色色。
进来一个戴斗笠的壮汉,被店小二引至廊下,摘下斗笠。
像一抷冰雪熄灭沸水,大堂鼎沸的人声都静了一静。
或者说,惊了一惊。
张小抹远远将那壮汉的脸收入眼中,满意道:“果然是金钱豹。”
四下有絮絮的低声议论——“是白蚀?”
“白驳风!”
壮汉步入中庭,满脸斑驳的色块就暴露在天光下,黑白交错,俗称牛斑病。壮汉阔步走进大堂,却不入座,径自走到柜台前,大掌拍下两锭纹银。他的手背皮肤黝黑,也夹杂着或白或粉的斑点。
掌柜面对两锭银子摆摆手。
壮汉不言语,又加了两锭。
掌柜还是摆手。靠近柜台的食客们哄堂大笑。
壮汉解下腰间一尺宽的巨剑,拍在柜台上。
大堂顿时陷入死寂,下一刻,桌椅板凳连片倒地,食客们轰然四散,争相逃离现场。眨眼间壮汉周身二十步之内就清空得干干净净,连片衣角都没落下。
掌柜战战兢兢捧着四锭银子缩进柜台底下不敢冒头。
壮汉收回巨剑,挂在腰封,一转身,看见大堂靠窗还坐着一桌客人,桌上是刚上的热腾饭菜,一道松鼠桂鱼,娃娃脸的青年仔细剔下鱼肉,沾满酱汁放进碟里,推给身边的人。那人坐着轮椅。
壮汉眉头皱起,没有上前赶人,却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撕下衣角布条,栓在鼻下,又以衣袖将双手包裹,竖起衣领遮盖暴露在外的皮肤。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坐轮椅的人轻飘飘看过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