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跟在他身后。徐涛从不会天真地以为侯待昭会有愧疚懊悔这样浪费精力的情绪,拥有权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他看见侯待昭伸手,像他在火场前小心翼翼抚摸吴韬发顶的动作,轻轻落在经年僵直如死的银铠头盔上。
“他还问你,后不后悔杀了吴韬。”
失去支撑的铠甲在侯待昭手指下顷刻分崩离析。月华如水,洗过盛着骨灰的小瓷坛,一缕孤魂终于消散在天地间。
侯待昭凝视着瓷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最初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像沉在深潭海底,没有光也没有气味。
偶尔会有另一个人潜入潭底,给他带来一点生气。谢致虚知道那是奉知常。
大多是时候奉知常只是听他说话,偶尔会告诉他一些解毒的最新进展,好让谢致虚知道目前自己还死不了。
因为同根生的缘故,谢致虚得以与奉知常共享外界消息。他知道那夜守陵小庙外的人是一个绣庄东家,带一行人到自己宅中落脚。
绣庄里的一个伙计是白马堡门徒,徐涛从王随渠处领任务时刚好被他撞见,得知谢家少爷还活在世上,此人之忠心起死回生,无奈能力有限,只好恳求绣庄老板暂时收留谢景回。
‘就这么简单?!江陵府里竟还有这等志士敢冒着得罪侯待昭的风险?’
——当然没有。
奉知常不知为何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老匹夫剐了我十两真金白银。
‘……啊哈哈,十两就十两嘛,紧急关头,师兄不要舍不得。’
奉知常冷漠道:
——十两一天。
‘………………’
谢致虚大惊失色,深感切肤之痛,从此开始无比积极配合治疗,争取能早日醒来早日离开这黑店。
忒黑了!
虽然师兄的钱和他没什么关系,可坑完了师兄要坑他怎么办!他要是不赶紧醒过来,压箱底的钱被人搜刮了去都无法反抗。想到武理师兄的人品,十分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渐渐能听到些外界声音后,奉知常就不再陪他聊天了。谢致虚躺在床上很无聊,只能从轮椅进门出门的轱辘声中判断一天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到了下午扎针时间、什么时候该入夜休息。
奉知常是陪他最多的,有时候武理也来。武理一来,谢致虚就不无聊了,能听他絮絮叨叨说很多小道消息。
“徐晦没有回徐家,现在人不见了,侯待昭也没对徐家下手。这其中必有什么后手。徐晦说的没错,侯待昭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不对咱们一网打尽,一定是有更长远的计划。现下看来,必须尽快离开江陵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