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看了他一眼。
两人上了车,婉媛还跟着追了几步。
山风撩开车帘,窗框里滑过婉媛的裙裾,滑过漆黑无光的巨石,银铠仗矛守着山庄,像一尊不倒的战神。
谢致虚的目光最后从渐趋远去的铠甲上收回来,默默在心中道:哥,你连人家其实根本不喜欢樱桃都没搞清楚,难怪追了这么多年也没追上,还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是太亏了。
我们都太亏了。
从山庄回来后整整两天,徐晦都没敢让谢致虚出门,生怕侯待昭察觉到任何异样追杀上门。
谢致虚其实并不清楚徐晦的计划,徐晦似乎也没有坦白的打算,两人各怀鬼胎在同一屋檐下待了两日,最后是徐涛先忍不住。
他在外野惯了,最受不了这种禁足。
“今天是宝庆寺集会的日子哎,开什么玩笑,集会都不让去吗?老头你清醒一点!侯待昭要是发现了什么早就动手了,还能让咱们活到今天?”
“皮痒了吗,没大没小的,”徐晦先是瞪了儿子一眼,又思索起来,“宝庆寺集会?……”
谢致虚在一旁竖起耳朵。
宝庆寺是江陵繁华地段的地标,每月有五次开放的日子,给百姓提供商品交易的场所。寺门前交易飞禽猫犬、珍惜奇兽,第二、三道门则售卖日常使用的玩具杂物,蒲合簟席、鞍辔弓剑、珠翠头面等不一而足。
每到交易日子,宝庆寺都热闹非凡,谢致虚和徐涛从前都爱凑这等热闹。
徐晦自言自语:“宝庆寺离威护镖局挺近的……”
“是啊,怎么了?”徐涛和谢致虚疑惑对视。
“不怎么,”徐晦说,“去吧,我陪你们一起去。”
实在是……没听说与同龄好友逛街还带上家中长辈的。徐涛显得很不高兴。
佛殿正街生意昌隆更胜从前,谢致虚挤在人堆里,脸都变形了,好容易站上寺前台阶才得以喘了口气。徐涛还在人海里随波逐流,被徐晦揪着后领拖出来。
徐晦很嫌弃:“你和景回一起长大,什么时候能像人家一样有出息。”
徐涛叫道:“大前天比武是不是我赢了他!你就说是不是!”
谢致虚走在父子俩前面,假装没听见。
寺里面游人要少一些,交谈也轻声细语,安静了不少。宝庆寺是大约两百年前南平国皇帝的陵寝,当年守陵人在战乱中尽数失散,新的僧人进驻佛殿,虽然对外开放,还是保留了长眠之地最后一点清净。
佛殿后面的显圣门,都卖些古玩字画,顾客更少,一脚跨进显圣门,就踏上了陵寝神道,尽头是江陵最高的建筑——大观浮屠,塔顶供奉着南平皇帝的舍利子,传闻是皇帝死后尸解升天,留在人间最后的遗迹。
浮屠塔只供瞻仰,不得入内,游人止步于佛殿。
大殿两边的廊内,都有本朝名家的题字,左边墙上画炽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图,右边墙上画佛降鬼子母揭盂图。
谢致虚沿着走廊,找到了自己当年歪歪扭扭刻在柱上的字迹——谢大郎到此一游。
他脸上一烧,心说怎么还在这里,翻修的时候不给柱子补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