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这种事,在邛山还是三师兄做的最多。师门图书库共有两处,一处在武理的书房,博古通今学贯中外,世间藏书无一不有;另一处在武理脑子里,是个行走的人形资料库。
两个时辰后,日近申时,谢致虚查到结果,阖上身契簿,伸个懒腰舒开僵直的肩背,开门出去透气。
武理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下午的太阳角度更妙得将他全身晒得暖洋洋。瓷盘里的范卿白云糕已经变成鲜绿欲滴的青枣。
“哟,”武理一点没有偷懒的自觉,很自然地打招呼,“名册看完啦?”
谢致虚走过去,捡了一颗青枣咬下,果汁饱满:“师兄在干什么?”
武理朝栏杆外一偏头:“监工呢。”
栏杆外是福云居后院,依傍山塘河,建了凉亭、假山、钓台,分明是小河春景,却因为一顶庞大的穹庐破坏了画面和谐。
穹庐几乎占去后院大半土地,不过巨人不在里面,老四正席地而坐,伸着手,底下一人举着一柄毛刷正给他涮洗指甲。
谢致虚眯起眼睛,认出毛刷是涮马毛的,拿毛刷的人是越关山。
谢致虚差点被惊掉下巴:“他在干嘛?”
武理:“看不出来吗,给老四洗指甲啊。”
老四的指甲很厚,角质像岩石一样坚硬,在谢致虚带着老四专用指甲钳——祖传名剑“清净天”加入邛山派之前,武理一直用花岗岩给老四磨指甲。
“出来有段时间了,指甲里污垢太多,难得洗,请个短工比较方便。”武理说。
谢致虚迷惑:“你请越关山做短工?”
大概是干活太热了,越关山的黑裘外袍脱下来抛一旁,收腰束腿的武士装也挽起袖子,露出尽管过分白皙却有肌肉线条的小臂。他肩扛马毛涮,脚边是皂角水桶,一脚踩着指甲,涮地板似地嘿咻嘿咻。
“不是我请的啦,”武理说,“他不是想和老四比武吗?我让他自己跟老四商量去,哈哈哈哈哈。”
师兄笑得略奸诈。
越关山当然不能和老四交流,他蹬蹬蹬使轻功飞上老四眼睛前,老四的眼球都映不出他的影子。
最后想出给老四洗指甲以拉近距离的办法。
着实令谢致虚刮目相看。同为世家公子,和矜傲的梁汀比起来,越关山接地气多了。梁家的身契簿还是越关山潜进去替谢致虚偷出来的,作为昨天和谢致虚动武的道歉。
“你怎么会把咱们的事情告诉他?”武理问。
谢致虚道:“他在福云居门口等了我一早上,我真是没见过这么执著的人。”
武理侧头看着院里,丢一颗青枣进嘴:“帮了咱们这么多忙,越家小少爷还听勤快的。”只见越关山用上虚空蹬踏的轻功,飞上去拉下老四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