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的,还能多磨一些日子。身体不好的,有些呆个一年半载就没命了。
现下上面指标要去开垦荒地,大雪天在旷野上挖锄头,这一去好多人就是个“死”字儿,可要是不去,就关进牛棚里斗争,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周青阳也立在人群中,原本斯文儒雅高高瘦瘦的一个男人,这时候也是脏兮兮、瘦巴巴的,明明三十多岁的壮年人却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红袖章还在那儿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周青阳的肚子里就一阵咕噜咕噜叫,仰头看着漫天的雪花,一阵眩晕,也朝后倒下去,身后的一个女人和两个女娃给推起了他,他才没摔下去。
那个女人自然是周太太,如今也穿着破棉袍,粗着脸,寒风刮得她的肌肤苍老,甚至连常年劳作的农村妇女也不如。
那两个女娃,大的那个是周青青,小的那个是周采薇,也是之前的王豆豆。
两个人皆是脸上两团红黑红黑的冻伤,吸着鼻涕。
红袖章这时候正好说完,喊了一句:“开饭!”
几个人就朝前挤过去了,周青青最厉害,三两下挤到人群里摸了几个馍馍出来,给周青阳塞了一只,自己藏了一只在兜子里,嘴巴上叼了一只。
周青阳吃了一个馍,算是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又抬头看着天,眼里一片绝望:“不晓得熬不熬得过今年冬天。”
周青青则抬头定定地说:“熬得过,爹放心,爹的身体好着呢!”
她的另一个手心儿却伸进了自己的破袄子的夹层里,那是老鼠咬了一个洞,正好给她造了一个兜子。
她摸进去,手指在衣角边儿上滑动,捏到个一团冰凉的石头,抿了抿嘴:“看来,真的没用了。”
这几年,她一直研究这个石头到底被唐宁怎么了?她不知道唐宁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个石头再也不响应别人。
可是书是她写的,她写了石头里有系统,就一定会有。
难道说不是这块石头?唐宁把这块石头调换了?
她越想越可能,继而静静皱着眉头,低低喃喃地骂道:“表姐,想不到你这么深的心机,竟然想出这种法子害我!”
她想了想,起身,去了一个破牛棚外面。
那牛棚的一面墙和猪圈对着,中间卡了个小巷。
小巷里,一群娃娃围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娃,伸手抢了那个男娃手里的馍,然后还踹了男娃两脚,就跑了。
那个小男娃就靠在牛棚角下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喂,你饿了吧。”
小男娃抬起头,看到一个顶着两坨冻疮的女孩儿正对着他笑,手里还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豆包。
他的大眼睛扑棱扑棱:“给,给我的?”
周青青点了点头,把豆包塞在他手里,笑眯眯地说:“吃吧,待会儿还要烧牛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