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庄清流答道:“她比你们所有人年龄都大。是当年古湘国之人,古湘国那位最后一路领兵灭了古虞国的将军,正是她本来的夫君。至于是否愿意信她的话,那便是见仁见智罢了。”

秋宗主恍然点头,裴熠眼中神色有些复杂地低头道:“诸位仔细看这画中仙,画卷泛黄斑驳,丝带已经褪色,少说也有数百年之久了,说是古湘国之时便有,可信。”

无论怎么说,裴启到底是被兰姝吸入画中而死,他如今愿意出声证其身份,也算为人禀性醇厚正直。庄清流没说什么,只是稍稍看了他一眼。

“是,我也觉着可信。”有一人忍不住道,“所以邓林虞氏这些年是满嘴假话,不仅颠倒事实黑白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常自诩以血脉尊贵而蛮横霸道,经常看低欺凌别的门派,真是无耻之极!”

“这些事固然绝对无耻,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两个‘真假虞宗主’,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宗主脸色凝重地将话题拨回正轨道。

庄清流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猜测和轮廓,但还是沉吟地问道:“兰姝,你可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兰姝这次想了想,严谨道:“庄少主,我只知道因为邓林虞氏这几百年欺世惑众,所以那件将军甲一直在世上四处奔走,向世人揭发它的真面目,但是一般人都把这当做诋毁虞氏之言看待了,无几人当真,更何况普通百姓知道这些事,也不怎么在意。偶尔会有仙门之人听到这种话,也因为虞氏高高在上,宗门显赫,不敢得罪他们。”

“而反过来,虞氏因为害怕这些所掩盖的欺世盗名之事被天下人知道,于是整日里暗中到处奔波,寻找知情之人拼命遮掩,这数百年间,因为这件事而被虞氏灭口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将军甲最后被当年真正的虞辰岳隐秘收服的地方,就是瓦寨村。”

“是灭口!”有人瞬间拍腿而起,大声脱口道,“虞辰岳一定会想要灭口那个村子!”

许多人顿感有理,秋宗主也不由仔细地凝眉分析道:“所以会不会是……当年真正的虞辰岳为了追踪将军甲一事,从而到了瓦寨村这个地方,然而知道将军甲已经将虞氏遮掩的秘事向瓦寨村的人揭露。然后他为了把这件事情捂下,于是就想杀了瓦寨村全村灭口,之后难道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假的虞辰岳反杀顶替了?还被做成了人彘?!”

庄清流忽然微妙地看了看这些人,觉着人类大多数都是大编造家,只需要看到一个笔尖,自己就会把故事编圆。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

梅笑寒这时在一旁思索道:“是否如此,主要看时间点是否对得上。”她视线矮了几分看向地面道,“这个人彘虞辰岳死时大致是二十到二十五岁左右,稍微算一下,也就是他被顶替杀死时,大抵是四十五至五十年前,将军甲是四五十年前被收服镇压的吗?”

兰姝好像活动身子一样,上下两端自己幽幽飘起来卷了卷,仿佛在点头,道:“是的,我记得,大概就是这个时间吧,此事虞氏也有秘卷记载,你们出去后可以再详细查证。”

她话落不用查证,有人就忽地惊叫道:“是四十多年前,是那个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跟邓林虞氏地界相邻,所以我当初举办成人礼那年,因为虞宗……虞辰岳没有来,我爹还心里不安,以为是礼数不周全。所以再三带着请帖亲赴邓林虞氏去请人,务必请他大驾光临,这一去后才放心,不是因为礼数不周,似乎是那时候说是虞辰岳受了什么伤,此后整整闭关了五年——我们茂陵欧阳氏十六成人,我今年六十四岁,可不就是四十八年前吗!”

“啊!闭关五年!!所以那时候一定有猫腻。”有人震撼地看向地面,“那此事就大概率为真了,这个人彘一定就是真正的虞辰岳!一定是!”

梅笑寒低声冲庄清流和梅花阑道:“难怪他被杀成了人彘,又被冒名顶替,之后遇到我们却也百般躲着,不愿意出来见人澄清。”

梅花阑摇摇头叹了声,只觉着这些人推测起来也确实厉害。

有人已经开始回忆道:“天哪……难怪当年的虞夫人和她几个年纪尚小的儿子都在几年内相继得病早死了,这事现在想起来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何止虞夫人和她几个儿子!”有人蓦地道,“诸位都多多少少脑海中有印象吧?邓林虞氏当年说是因为撞了风水年,各地频起邪祟,和虞夫人一起而死的,还有许多虞氏仙府内的重要嫡亲人物和各大长老啊!这些现在想来,必然是假的虞辰岳趁闭关不见人的五年,在隐秘地一个个杀这些人灭口啊!所有可能熟悉察觉他的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所以他的冒名顶替才一直没被发现!”

“我的天啊……当真是丧心病狂……”

“太可怕了,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又怎会有如此心机深沉,欺世瞒天之人?!”

“简直是穷凶极恶,惨无人道,这等丧尽天良之人,我等出去后必要将他火速诛杀,千刀万剐!”

除了一些震惊地忍不住说话之人,这会儿相继连忙出声表态的几人,都是梅花昼之前提过的这大半年和虞辰岳走得颇近的几个门派,襄阳的孤月楼,云中的吴氏,颍川的丹霞宗之类的。其实那个胶东的司马氏也是,但是此人无愧于是虞辰岳手下第一鹰犬,所以可能方才就提前察觉到了什么,自知以他们已经所做下之事,东窗事发后划清界限是没有用的,所以无论能不能活,都提前跑了。

所以一直以来,哪怕世人都知道邓林虞氏一向自愈尊贵,欺凌霸道,是个什么货色,但是还是在该上去奉迎的时候奉迎。而如今一旦日月换色,曾经大大小小得到过便宜的人是最快扭头发声的,要和那伙可耻可怕之徒划清界限。

整个白玉蚌内方才还盛气凌人的一众虞氏修士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就开始接受各种难以形容的视线,一个个都往后一缩再缩,不敢出声。

若是说不好,在如今需要耗费灵力催动白玉蚌移动的关键时刻,他们被扔被赶下去也是能预见的。毕竟那个假的虞辰岳从头至尾就没把这些人当回事,他们进来,本来也就是要送死的。

不过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暂时无人理会他们,有人只是想不通地喃喃道:“所以这个冒名顶替上去的假虞辰岳,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似乎如今无人能够回答,秋宗主也忍不住道:“哪怕我们所有的推测都是真的,那这件事情也太……太……”他简直说不出话。

庄清流知道他想说什么——太荒唐和离谱了。

但这一切里面如果有了一个叫“镇山僧”的模模糊糊的轮廓和影子,那所有的事情就都不是什么难事了。

“所以这……”有人脸色不大好,语气也不好说地道,“哪怕成功地冒名顶替了虞辰岳,也该夹起尾巴来过日子。而这个假货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又算是怎么回事?鸠占鹊巢久了,难道就也下意识觉着自己果真高贵了吗?行事那么放肆!他当他自己是什么?!”

庄清流听着这些永不过时的措辞和大骂之语,目光落向地面的人彘,道:“这就是另外一件,我要告诉你们的事了,如今这个假的虞辰岳,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