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涛在家也许更好,顾涛对他举起尖刀也许更好,一刀解决掉他,他就不用再背负这么多罪恶,也不用再纠结和舍不得。
昏黄的灯光,燃烧烟头留下的伤疤,醉酒后的呕吐物,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消失的生活费,暴力的打骂,只需要顾涛一刀就能全部从生命中剥离,连带着他的生命,连带着他活过的痕迹。
因为怕他肩疼帮他抄作业的岑西立,陪他一起打架、帮他对付吴善、因为他被孤立所以花钱给他撑场面的苏炳,怕他伤心不敢告诉他离婚的母亲,昨天好心帮哆啦A梦捡传单的林见樊……还有许多他留恋的,一刀全部都可以割舍。
割舍掉内心的罪恶,割舍掉所有。
舍得的,舍不得的。
他不用举起尖刀,他不会成为噩梦中的自己,他会变成顾涛尖刀上的血液。
嘀嗒,嘀嗒。
也许那样他才能不被罪恶束缚。
他会变成顾涛暴力的牺牲品,而不是牢笼中顾涛暴力的牺牲品。
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结束自己内心的罪恶。
肩头有人拍打,耳边有人呼唤,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缥缈着慢慢靠近。
像是昨夜闷在哆啦A梦头套里听到的跨越星河缓缓而来的声音,又像昨夜童真孩童问他“哆啦A梦怎么没有大雄”的声音。
离他如此之遥远,却又都在他困于黑暗想象世界的时候破开一条缝,有光从里边泄进来。
“顾朝明。”
“顾朝明。”
有人在叫他,没有受伤的肩头接住一只手掌轻轻拍打的力量。
“顾朝明……”
顾朝明回过头,林见樊俊美的脸庞入眼,见他转过头来,林见樊的笑意爬上嘴角,绽放出一个与上午相同的浅浅笑容。
顾朝明如同从水里被打捞起,又像是从噩梦中惊醒,忽然回到现实世界。
尖刀,罪恶,黑暗,通通消失,眼前只有林见樊的笑脸。
他盈盈笑,眉眼弯,露出一点点牙齿,他说:“你不是说帮我搬书吗?”
搬书?对,刚刚自己主动说帮他搬书。
明明脑子还没缓过神,嘴巴先答道:“哦哦,对。”
顾朝明又问:“位置就换好了?”
身旁岑西立看向他说:“顾帅,你发什么呆?”
顾朝明四处看看,才发现在自己想事的时候,时间已经抛弃他跑出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