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账册做的很清晰,条目、运量、出入时间一眼便知,可是也因为太清晰了,让我总是生出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虽不曾做过这类型的官,可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有绝对干净的账目,太干净了看不出首尾,反而觉得是假账。
于是我又翻开了高士雯的笔记。
今夜青衿睡的沉,并不曾听到我的动静,我也没有点灯,只半开了帘子对着月光看,越看越觉得那一团黑墨是一行字,只是后来又被盖住了。
这两种墨不同,时间也差得远,只是不知这一行究竟写了什么。
在京师时有些二世祖专门研究这个,我只跟着看过些热闹,如今要用到这本事了,才觉得自己实在是贫瘠的很。泛而不精,多而不专,有些时候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又照了半晌,实在看不出什么。合上了高士雯的笔记,心头也渐渐染上了一团浓黑的影儿,如那墨一样。
这丹州……果然是龙潭虎穴。
高士雯的死,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些什么。
包裹里的东西真假尚难定论,自由贾淳青去说。但大狗二狗,高府的小厮们,都得保住了,即便他们什么也不肯说出来,朝夕相伴,也总该有些线索在。
只是,我不过区区一个盐运司使,根本无法插手府衙的事情。
即便明日贾淳青让他们死,我也是一丁点的办法都没有。
一念至此,我又觉得无力。
丹州积弊已深,官员错综复杂,京师虽也根系多些,但毕竟在天子脚下,尚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丹州距京师千万里之遥,老话说强龙尚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唐代儒就是丹州的龙?
真要闹起来,谁吃亏还不一定。
一夜未眠。
第二日起身时,白鹭问了一句,“大人昨夜可曾起来了?”
青衿连忙道,“大人为何不叫青衿伺候。”
自从来了平湖郡,青衿又恢复了贴身小厮的身份,白鹭养的差不多了,也开始跟着干些轻省的活儿。纪信安排的那些仆从倒往后靠了,不过贾淳青也不大在意,只是总往我睦缘堂里派人,美其名曰:京师来的人,怕不惯招待。
我摇了摇手,“不过醒了一瞬儿,翻身便睡了,何必老叫你们进来伺候。”
白鹭似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今日贾淳青要带我去盐库清点,因而只吃了几口粥,我便将账目带好,前往贾淳青的院子等着他了。那边的小厮说贾淳青去了宋岸处,我倒也不急,顺势打量起了门口“天人合一”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