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梅原也不是牙尖嘴利之人,只是见自家姑娘毫无征兆地被召进宫,又要来五台山,连家都回不去,一路又吃尽了苦头,心中难免积怨,她倒了杯茶水给蒋含娇,说:“奴婢听说太后带着熙王在五台山一住就是十年,中间一次都没回京过,是要打定主意在这儿养老的,姑娘你说,万一皇后娘娘也在这儿住个十年八年,那岂不是耽误了姑娘的...”
她压低声音,咬重二字,“姻缘。”
江梅实在想不通,姑娘这样还未出阁,正当妙龄,娇滴滴的女儿家,皇后为何要带她来五台山。
一口热茶入喉,蒋含娇捧着茶盏,慢慢摩挲瓷身,难掩面色苍白,眉眼倦意,她笑了笑,“能得皇后青睐,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江梅叹气,又添了茶水,“奴婢没说这事有什么不好,但姑娘原也不是宫女出身,该到妙龄寻一个好人家,安安心心待嫁才是,说到底,若不是这一趟京城,姑娘都和那刘公子定亲过聘了。”
蒋含娇一手拿茶,一手支起半边额头,闭眼揉着,“刘家虽然沾亲带故,又门当户对,但未必就是良配。”说到这里,话就戛然而止,她不欲提刘衍明,也不想说崔氏,遂转了话头,“咱们离京这一个月里,京城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江梅仍忧心姑娘婚嫁一事,在她看来,女子终归唯有嫁人才是出路,所以当蒋含娇问话时,她先是啊了一声,仔细想了想才道:“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呀。”
没有消息,有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蒋含娇松了眉头,也心里暂且搁下一块石头了。
等到了行宫,她又好生收拾了一番,整理自己仪容,下车敛眸跟在皇后身边,连日来的舟车劳顿,让皇后也疲惫不堪,脂粉下是掩盖不住的眼底乌青,见到蒋含娇时还不忘含笑点头。
来迎的是太后身边的一位老嬷嬷,约莫有六十多岁了,头发全然花白,身上宫装仍是妥帖,恭迎跪拜后,带着一行宫人将随身马车上的东西安排了一下,而后笑道:“老主子一早听说皇后娘娘要来,宫殿寝居一应都打扫干净了,熙王殿下还亲自为您捉了几尾鱼,说要给娘娘做鱼汤喝。”
皇后虽然一脸倦容,但身心却彻底放松下来,“许多年不见陈嬷嬷,依旧这样精神,想必是这儿的风水养人,太后娘娘应当也是一般康健吧。”
陈嬷嬷道是,“自离了京,老主子笑反而多了起来,又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倒比从前看上去还要年轻几分,娘娘待会见了便知。”
寒暄几句后,陈嬷嬷带着皇后往太后那里去,蒋含娇作为女官,自然是和宫女一道侍奉在侧,只是她有意不招眼,站在了最后面,又把头埋着极低,轻易不抬起来。
行宫不比京城皇宫,小了许多,也旧了许多,但因为一直住着人,陈设景色倒也十分清幽别致,太后所居的长宁殿还不到凤仪宫五分之一的大小,也不见堂皇之色,甚至庭院的花圃也被扒了,不知被谁种上一些蔬菜瓜果,如今藤上已结了花,若不是头上悬着的牌匾是殿,说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别院恐怕也有人信。
陈嬷嬷到门口时,指着那蔬田笑,“这是熙王殿下亲自种的,老主子日日浇水施肥,亲自劳作,每年长出时,都要请全宫人吃上。”
皇后瞧着稀奇,连连注目,笑道:“熙王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只是可惜了...”后话她没继续往下说,陈嬷嬷也是笑而不语,一道进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