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旭把茶推至他身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笑意浮上嘴角:“我跟谨以约,大学时候是新闻学院公认的金童玉女。”
向鸿笺:“......”
何旭看着向鸿笺明明心里在意的要命、却又强装不在意的拧巴神情,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摆手示意道:“你可别误会,他们那么说归他们那么说,但我俩根本就不来电,只把对方当好哥们。”
向鸿笺低笑一声,语气不咸不淡:“我没那个立场去误会。”
“行,”何旭勾着唇角,笑得痞气,“医生就是厉害,嘴硬都能自己治。”
向鸿笺:“......”
学新闻的嘴都这么毒?
何旭轻握起茶杯,悠悠然抿了一口,杯底触上桌面的那一刻,他轻轻咂了一声。那回味无穷的劲儿,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他喝了一口多上头的白酒。
但此时此刻,让他上头的确实不是茶水,而是比这茶水更回味无穷的往事。
“那时候我们大一刚入学,新闻学导论都没学完,我跟谨以约就敢扛着机器到处跑,只要觉得有能做的选题,不管困不困难,也不管危不危险,说走就走,就跟背包客似的。”何旭手指松松地点了点桌面,身体懒散地向后靠着,语气慵懒随意:“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尤其是看到哪里有人受到不公平对待了,哪里有灰色地带了,那新闻记者要揭露社会黑暗面、要守护社会公平正义的劲儿瞬间就上来了。”
“不过你听我在这儿说的牛逼轰轰的,”何旭自嘲似地叹了口气,“但我俩归根到底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大学生,哪儿可能只手遮天,有些新闻做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
说到这儿,何旭沉沉叹了口气:“真的,有时候别说公平正义了,你连揭露真相这一步都完不成。有些地方水深的,你连真相是什么样,都看不到。”
但那些迷障终难凉心中热血,他依然将那段时光视为珍宝:“不过当时身上的那股子劲儿,说实话,现在想想都挺带劲儿的。”
向鸿笺听着何旭这番话,不知为何,眼前莫名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年前的武汉,与他并肩作战的除了同行,还有一群媒体工作者们。那些人,防护服一穿也是好几个小时,背上还扛着重重的拍摄机器。
但有一天,向鸿笺却在无意间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不就是拍个照片?至于么。”
闻言,向鸿笺往前一看,前方的走廊拐角,一个暂时放下摄像机的记者,正满身疲乏地靠着墙,揉着酸痛的肩膀。
若说他心最凉的时刻,就是这一刻。
向鸿笺觉得,说这话的人逻辑很可笑,也很荒谬。非要照他这么说,那些人本来也不是医生,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把自己置身于这样危险的环境之中。
所以,他实在是没忍住,走过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
有力回击的话就在嘴边,能说十来句都不重样。但最后,向鸿笺还是忍住了对病人冷嘲热讽的冲动,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别这么说,他们也挺辛苦的。”
学医这么多年,向鸿笺不是没有遇到过无理取闹的病人,但只有这一次,他发声了。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他想要守护的姑娘,也是这个职业。
也曾扛着摄像机,奔走在异国他乡。
他希望,在她不被理解的时候,也有个人能出来替她说句话。
何旭用他的讲述,给向鸿笺描述着那些过往的岁月。
向鸿笺听着,只能用沉默表示尊重,用深沉目光表示感谢。
“嘿!你说我这毛病,说着说着就开始提当年勇了,不过吧,也不白提,”何旭双手叉在胸前,娓娓道来,“我刚才说的那些,那些意气风发,那些无可奈何,那些越战越勇,那些无计可施,谨以约也都占了一份。”
“本来以为我们这对黄金搭档能并肩战斗好几年呢,但后来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大二的时候,谨以约突然申请了管理学双学位,我当时挺不理解的,我说你没事去修个跟本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有个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