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午没什么事儿,她便没有定闹钟,睡了个懒觉。

但谨以约没想到这个懒觉,让她梦见了想念的人。

外婆已经去世多年,斗转星移间,她也已经学会把悲伤转移,看成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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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床洗了个澡,谨以约擦着头发,手机突然响了一声。这响声很短,明显不是微信或短信的声音,应该是APP在推送新消息。

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点开,心想会不会是微博收到回复了。

结果NIANSHI的对话框依然是一片空白。

目光再往上,通知栏里,也是一片空白。

谨以约瞬间意识到,她刚才听到的那个响声,并不是来自于她的手机。

下一秒,灵光一闪,她动作迅疾地拿过背包,从里面摸索出一条手感粗糙的棕色挂绳。

挂绳坠着的,是张之年的手机。

屏幕亮着,谨以约低头一看,是某购物网站发送过来的新消息:您购买的围巾已签收。

签收地点是暮城疗养院,签收人是赵雁。

看到这个地名,谨以约倏地,眼眶一热。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画面,张之年带着老花镜,坐在冬日的暖阳里,左手有些笨拙地拿远手机,右手则一下下地往上滑动着屏幕,为身边人挑选着礼物。

想到这儿,她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涩。

这酸涩浸透了时光。

让谨以约蓦然回起二十多年前的夏日,张之年才四十岁,正值当年,穿着最简单的T恤短裤,带着一顶草帽,在自家的菜园子里弯腰摘菜,每次看到她就会喊:“阿约,等会儿来叔叔这儿吃饭,叔叔自己种的菜,好吃着呢。”

谨以约每次都会吃很多。

可如今,这个人已经不在了。

谨以约莫名有点想哭。

原来,思念这种情绪,堆积的最高点,不是死亡,不是吊唁,不是海葬。

那个最高点,堆积于日常。

人们对于死亡的认识,总是滞后。

真正意识到一个人的离开,往往不是任何声嘶力竭的告别仪式。

而是你无意间看到他用过的杯子,发现已经很久没用了;看到他住过的房间,发现属于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看到熟悉的夕阳,发现夕阳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而谨以约,连窥探张之年真正日常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凭借这个未清空的购物车,一点点地串联起他生活的轨迹。

她点开“待收货”那一栏,一点点向下拉。赵阳新很细心,把每个能找到主人的物品都下了单,再一一填下相应的收货人和收获地址。

距离赵阳新来找她已经过去了三天,那些带着心意的礼物,有的已经翻越过万水千山,渐次送到了大家手中。

你看,时光一如既往地向前走着。

可就这么,把张之年给丢下了。

可是,他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他还没给我讲讲,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他还没给我讲讲,他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

他还没给我讲讲,我在他心中,留下了怎样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