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那地你又不是不知道,鸟不拉屎,偏远得很,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挪动步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那人慢腾腾走过来,身影一点点没入高楼的影子里,方亦亦终于能看清他的全貌,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人拄着个木棍削成的拐杖,胡子花白,头发稀疏,一身老旧打了补丁、洗得发白褪色的上世纪深蓝色工厂服,看起来像个穷困潦倒的留守老人,却意外并不脏乱,浑浊的双眼精亮,布鞋踩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一步一步慢腾腾地朝她们走过来。
方亦亦盯着他看的同时,老人视线也锁定了方亦亦,他在两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方亦亦,转头问黎听:“就是这个小黑妮?死气好浓。”
方亦亦:“……?”小、小黑妮??
黎听后退半步靠在墙上,懒懒散散地道:“一句话,教不教。”
老人又看了眼方亦亦,捋了捋长胡子,道:“教!”
“嗯,”黎听微微点头,对方亦亦介绍道:“诸晔书,茅山宗正统传人,你拜他做师父。”
方亦亦眨眨眼睛,看向这位耄耋之年的老爷爷,虽然疑惑,但还是恭敬道:“师父好,我是方亦亦。”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诸晔书拧着眉头道。
“额……”方亦亦想了想,道:“捉鬼的吧,茅山道士是你们...不,是指我们吗?”
诸晔书道:“嗐,你连我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她让你拜你就拜,我要是卖了你呢?”
方亦亦扯扯嘴角,“当然不会,师父刚才自己也说要收下我,我听到了的。”
黎听在旁边给她解释:“诸晔书是茅山宗最后一届宗系传人,你看他这半截身子入土的模样,不知道还能活几年,现在山上的几个徒弟不是蠢就是庸,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茅山宗就要断去传承,灭门了。”
方亦亦:“……”
诸晔书拐杖敲地面,敲得咚咚响:“你不要含血喷人,妄断别人长短,我这一把老骨头硬朗得很,将来那天你被人超度了,我都会活得好好的!”
黎听似笑非笑道:“没有反驳徒弟,看上去我要是不来,你们茅山宗真的要灭门了,这么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恩人。”
诸晔书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你怎么知道你带来的这个一定行?她资质如何,还得回宗派才能得出结论。”
黎听眼睛微微睁大,抬眼看他,语气满是嫌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慧眼’怎么还没开启,当年你师父可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怪不得茅山宗到你这里会没落成这个样子,你这领导的能力实在太差。”
“你说这话不羞愧吗?当年都说好了,放假就加入茅山宗,结果呢?人没等到不说,说死就死了。”
黎听轻笑:“生死由天定,这种东西哪是我能决定的。”
诸晔书接着叨叨:“真是过分,你当时连宗系弟子手续都办好了,好好的继承人,说没就没了,你知道师父多伤心吗?那场面我现在还记得,一口心头血喷好远,之后卧病在床直到去世,不是我说,师父的去世,你多多少少有点责任。”
黎听敛下眉目,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漆黑如墨的眸子藏在里面,她低声道:“啊,我知道,这件事我感到抱歉。”
方亦亦听得模棱两可,她没有去想写别的,仅仅理解了他们对话中的字面意思,意识到黎听情绪低落,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忍不住握住黎听的手,软声软语地道:“学姐,你别难过,这也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