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嘭’地一跳,放下笔,将那书册拿起来翻开。
里面都是鹿饮溪的笔迹。
不过,她识字不久,所以阅读长句还有些困难,需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有生疏的笔划时,还要停下来,在蒙本上查阅。
但囫囵吞枣地看了几页,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本‘纪事’没错。
从元开十年开始记载。
似乎是以个人的角度,将所发生的一切大事小事都记录在案。
一开始,用词遣句,难免有很强的主观性,但后来,渐渐地,个人色彩淡了很多。描述更为客观公正。
最初爱用的‘我XXXXX’‘我XXXXXX’这样的句式,也慢慢消失。
到中页,几乎已经是完全脱离了个人的角度,读上去并没有多少情感,真正成为一本‘纪录’。
直至最近,新墨写的是乌台之事,并有记录春日桃梦灵一只,性良至纯。
只此一句,十分简短。
但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也将前因后果写得清楚。
不过写到这件事,原来客观的语气中,难□□露出了一些忧虑。
再后面就是空白页面了。
申姜合上书册,心中震撼。
鹿饮溪每天坐在这里,写个不停,就是在写这本册子。
他虽然并不出门,但每过一段,都会见鉴天司值人。这些值人,一是来自于不同的山门,对各山门、辖地之事自然熟知。二是常年在外奔走,各处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了然于胸。
他们知道的,鹿饮溪就知道。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现在她手里的,这就是那本京半夏说的《四海前纪》。
那个他口中,前事皆忘,却还孤独活着的人,就是鹿饮溪。
他孤独一个人,记忆混乱不堪,身患重疾,苟延残喘地活着。
若勉强回忆,他只记得,自己与喜欢的人初见面时。好大的雪。
他父亲过世,他被继母所不容,寻了个事端,将他除了籍。他投奔无果,前途不明,更是心情沉郁。一个人,坐在门扁都要掉下来的大门口石阶上,看着落雪。只觉得万事俱休。心灰意冷。
这时候有个小娘子端着热腾腾的阳春面来,笑嘻嘻请他吃。
他记得,那小娘子,笑起来眼弯弯的。手里的面热腾腾的。吃到口中,落到肚子里,全身都暖和起来。
除了记得这些之外,再什么也没有了。
她心里发沉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紧,无法呼吸,鼻子发酸。莫明一股极大的悲恸击中了她。
“我没听见你写字。”鹿饮溪的声音突然响起,申姜回头看,他闲闲地躺坐在椅上,面目温和,眼并没有睁着。
听不见她回答,才缓缓抬眸。有些不解:“写几个字,便是这么苦的事?”